第四十一章:三记耳光与三座大山 (第1/2页)
谢镇犹如晴天霹雳,捂着脸惊恐地看着谢尧,其实身具三品境界的实力,被老爷子再扇一个时辰也不见得会疼。
只是身为泱泱谢氏的家主,谢尧又是当朝从一品的尚书令大人,早已积威深重多年,谢镇对这个从小宠溺他,却也严厉用心栽培他的祖父,一直怀有深深的敬畏。
甚至敬字还得排在畏字之后。
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,记事以来从未挨过,他看着祖父谢尧,突然感觉有些陌生。
谢镇不敢做声反问,只是用饱含着惶恐、不解、委屈眼神询问。
谢尧摇了摇头冷哼一声道:“听说你在兖州境内排兵布阵、运筹帷幄,先是唆使聚星门聚众杀人,却被人反杀得血流成河,后来又以刑部名义调动兖州巡城甲士张榜抓人,谢大人,你好大的官威!”
谢镇不以为然辩解道:“孙儿当是什么大事呢,捉拿江湖逆贼,本就是司职本分……”
话没说完,又是一记耳光响起。
谢尧气得浑身发抖,一脚踹翻了豪奢马车内的鎏金琉璃香炉。
他伸出颤抖的手指,指着谢镇气急败坏道:“逆贼?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?顺便告诉你,司礼监掌印太监曹臻,前几日散了小朝会顺嘴跟我这么一提,不是如此,何至于大动肝火?”
谢镇一听,脸色发白,失魂落魄。
“你还自作多情以为陛下问你官袍合不合身是如何体恤你?是在敲打你!不知所谓的东西,还敢舔着脸讨要差事,你不知死活尽可以死,别连累了整个谢氏一起陪葬!”
谢尧瞪大双眼,面目狰狞,之前在小朝会上指点江山的气定神闲荡然无存。
谢镇犹如一条被主人责骂的狗,畏畏缩缩在马车角落,不敢作声。
谢尧见状叹了口气道:“陛下改元嘉定,寓意已经很明显,方才你在小朝会上也有耳闻,吏治、漕运之制首重,至于盐政如何,谈及略少,但小朝会上提及的次数越来越多,分明也是在整治之列。”
谢镇悚然问道:“自古以来,漕运、盐政大都操持于门阀之手,历朝历代概不能免,前朝也不是没有帝王想过整肃,可到头来各门阀联手反弹,才悻悻作罢,本朝又动这心思,真能顺利吗?”
谢尧冷笑一声,脸上晦暗不明道:“当今天子不是那前朝皇帝,首辅沈牧也远非前朝丞相可比,漕运首当其冲,只要改制顺利,盐政改制紧随其后,往后的门阀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。”
谢镇眼神阴沉道:“李室也是前朝门阀之一,深知其中复杂,如今吃相难看,想要釜底抽薪,岂是那般容易的?”
谢尧一听这话,气得抬起手掌高高举起,兴许想到先前谢镇已挨了两耳光,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子虽然从小对其管束甚严,却也宠溺有加,二十多年不曾动过一个手指头,如今一炷香内连挨了两巴掌。
谢尧叹了口气,最终仍是舍不得,抬起的手掌又重重放下。
八百年前,贵族豪阀崛起,把持朝廷各方命脉,上至朝中官员,下至漕运盐政,无论朝代如何更迭,门阀始终坚如磐石,每个朝代都心照不宣地需要和门阀协作共生。
要不如何说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?
门阀势大,已成尾大不掉的王朝痼疾,各朝君王皆知,却无一人可以更改,各朝各地官员大多从门阀走出,君王想做改革,总会受到利益集团的种种抵制,最终不了了之。
前朝大许开国之君开创科举制度,取仕于民,寒门子弟开始鱼跃龙门,进入朝堂,可毕竟门阀势力依旧如日中天,寒门始终难出贵子。
一代人的十年寒窗苦读,如何轻易胜得过几代数十代的家族积淀?
不说门阀子弟自可通过祖荫做官,轻易进入朝堂,就是这数百年家学渊源、世族之风的传承,也不是寒门子弟可比。
本就出身门阀的历朝皇家尚且对门阀奈何不得,八百年来,除了昙花一现的陈朝,问鼎天下的家族,哪个不是门阀,寒门入仕要想取代门阀贵族,天大的笑话。
“门阀树大根深,为历朝帝王所忌,明里暗里的打压,却始终岿然不动。以前是如此,往后可就不好说了,大郑问鼎之前,北蛮南侵,中原乱战,累世豪阀十不存六,改革恰逢其时。”
“嘉定元年以后,门阀子弟入朝为官的路子将越来越窄,科举取士大行其道,又在漕运、盐政釜底抽薪,循序渐进,门阀式微在所难免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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